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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??●●●邻居一家搬去了小镇，没带走那只先天跛脚的猫咪。父亲母亲见着可怜，就有什么吃什么地喂着，这一喂就喂到大猫咪生下四只小猫咪，小猫咪也长成了大猫咪。小猫咪生下来倒是健健康康的，橘白花色，软糯可爱，一点一点长大，直到会歪歪扭扭地爬，总是怕生地贴在大猫咪身旁。几个月后的一天，大猫咪突然不见了踪影，一只小猫咪也不见了，谁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。每到饭点，剩下的三只猫猫依然乖乖地蹲坐在家门口，瞅见人就嗲嗲地喵喵叫，意思是我们也要吃饭饭了。父亲母亲觉得，喂猫不是养猫，没有所属关系，由着它们野生野长，不必有太多情谊上的牵连。话虽如此，却还是鱼啊虾啊饭啊的供着，还互相提醒着别忘了喂猫，要是哪顿落下了，免不了责备地念叨对方几句。猫猫们吃饭有饭盘子，喝水有水盆子，过年了还给换新的。天冷了，母亲在大纸箱里铺一层旧棉服，放在水井旁的洗手台下，它们仨就挤挤挨挨地睡在里头。天热了，它们就以天为盖地为庐，墙根边、树底下、草丛中、花盆里处处可眠。因为没有取名字，家人就依据体型分别称它们为大猫、中猫、小猫。大猫佛系，喜欢挑宜人的角落静享安宁，前爪交叠，神情冷淡，一副超然于物外的模样，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，只在吃饭时显出一股子着急劲儿。中猫调皮，喜欢跟其他野猫追逐打闹，有一次偷溜进厨房却被粘鼠贴逮个正着，惊恐地逃窜出门，却怎么也甩不掉粘在身上的纸板，后来被母亲揪住，硬生生地撕了下来，那一次它是真的疼哭了。小猫生怯，容易受惊，打个喷嚏都能把它吓得跳起来，吃饭抢不过大猫和中猫，总是衔上一两口躲到一边慢慢嚼，等那两只吃完了，再遛回去把盘子舔干净。有一次，不知哪里来了一只黑猫，不仅扒着小猫的饭盘子抢食儿，还追着中猫掐架，把中猫揍得嗷嗷叫。我在一旁看不过去，哪能让自家的猫受了欺负，就捡了根树枝，给中猫当帮手。无奈黑猫凶悍，我的胆量只够敲敲树篱砸砸地。可中猫也太不争气了，只有逃的份，毫无还手之力。我心一横，一边用力跺脚，一边扬起树枝追赶黑猫。大概我这个庞然大物还是有些威慑力的，最终，我方大胜，一时也明白了钱锺书先生帮自家猫咪打架时的心情。当大猫从铁树花盆里悠然跳下时，我嗔怪它：“你看看你们，怎么这么不团结。”它瞟了我一眼，懒洋洋地踱着步子走开了。今年二月的一天傍晚，母亲面色凝重地进屋，对父亲悄悄嘀咕了几句，他就跟着她出了门。我好奇地跟出去，瞧见他们去了西面另一座搬空的房子的山墙边，那里已经杂草丛生。回来后，父亲去车库拿了一把钉耙，母亲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沓黄纸，他们都换了下地的旧鞋子。“你们干吗去？”我拦住他们。“那只小猫咪死在那边了。”母亲回答。我突然明白是那只老早以前不见了的小猫。“你们要去埋了它么？”“没看见么也就算了，看见了么总归要好好待它的。”母亲一本正经地说。“你还给它烧纸？”“意思意思，希望它早点超生吧。”“那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“你去做什么，赶紧把猫喂了。”我望着三只神气活现的猫猫在饭盘子边上狼吞虎咽，蓦地叹了一口气。它们仨有饭吃，有窝住，有玩伴，有一整个天地，它们有机会长大，而它们的兄弟或姊妹却永远停留在了小时候，不知何时、不知何故离开了这个它尚来不及体验的世间，在某个隐匿的角落里腐烂了那么久都无人知晓。唔，事事皆有定数。我想到那只同样不见了的猫妈妈，它又去了哪儿呢？其实，刚上初中那会儿，我曾短暂收地养过一只猫，叫卡卡，花色一模一样，脚也是跛的。但那时兄长的孩子还小，家人怕出意外，便趁我上学时送走了。我难过了很久，却也无可奈何。所以，见到猫妈妈的第一眼，我曾想，那会不会就是我的卡卡，十多年后，它又回来了，还把它的孩子们送到我们家，然后再一次独自离开。初夏，父亲因病住院，母亲每日起早去照料，到傍晚才回来。那阵子，猫猫们每天只有寡淡的一餐。后来母亲对我说，那些日子对它们多少有些亏欠，只是人都顾不上了，真没办法再去顾猫。大约喂着喂着，到底还是生出了一些情谊。“如果以后我们也搬家了，这些猫怎么办？”我问她。“我们在一天就喂一天，以后么以后再说，大不了再回来喂呗。”她一脸认真。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把猫猫们都带走，我想她有她自己的理由。●●●袤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