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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丢铁树

那还是我住进“了了斋”以前的事儿。

年六月九日，星期天。仲夏时节，天微微有点闷热，没有雨。已经晚上十点钟了，教师四合院里的人们还没有睡意。住在院子北面楼上的几位校工，刚刚散步回来，在院子中间那棵躯干近两米高的铁树边，与住在院子南边的三位老师擦肩而过。这三位老师刚刚约起，到同在南边这栋楼的隔壁四楼K老师家吹牛。没想到几个男人这牛吹得不小，一吹就吹到天亮了。当然，真实情况并不是吹到天亮了，因为是周末，吹到半夜，他们四位自然而然玩起扑克来了。六月十日，星期一，天麻麻亮的时候，先起床的人突然发现，院子中间被挖出一个黑黑的大坑，再一看，不禁一声惊呼，大铁树不见了。转眼一望，人们发现院子东边的围墙被拆出一个缺口，铁树就走这里被人偷跑了。

这铁树是年修教师院的时候，学校从苗圃买来的一棵大铁树，到年的时候已经长到一个成人都难抱住了。本地的通江政府，曾经来人磋商，想买了这铁树栽到政府院子里，出到一万块钱了，学校还是没有卖，结果却被遭小偷惦记去了。虽然报了案，但是就像那些年老师们家无数次遭贼，以及后来学校机房的内存条被偷一样，警察来了，走了，然后那些案子就不了了之了。学校唯一的一棵铁树，就这样没有了。

2栽铁树

年，到了第八任校长的时候，学校陆陆续续又开始栽铁树了。铁树越栽越多，后来铁树就成了学校的“校树”，但也仅仅是写在宣传栏里而已，没有什么人特别留意这些校树。直到年六月上旬那个下午，有一位高三的老师见我边走路边看办公室外的铁树，就拉着我问，哥，今年学校的好多铁树都开花了，是不是预示我们今年的高考会打一个大胜仗？我当时就愣在铁树边了。铁树开花，这是几层意思呢？

赶紧下来学习，才知道铁树大名苏铁，老家本来在南方，是热带亚热带植物，喜光，耐旱，爱湿热，在北方过冬需要包扎保暖；生长缓慢，寿命可达年以上。攀枝花有中国最大的野生苏铁园，有近20万棵铁树。铁树大约十岁以上才开花，所以人们常说千年的铁树开了花，其实只要温度湿度光照合适，铁树年年都可以开花。

重要的事情是铁树和人一样也是分男女的，它的花雌雄异株，开花前我们分不清它的雄雌，花一开，看那柱头状的花，就知道它是雄树，花是圆球形的，那它就是雌树了。想一想也是这样，柱形的雄花适合传粉，球形的雌花适合受粉。

3数铁树

满校园的铁树很多，开花的也不少。还好，铁树的花期是一个月，6—8月开的多半是雄花，10—11月基本上是雌花。我赶紧去找学生，让他们午饭后去数学校的铁树，第二天来告诉我：一共多少棵，栽盆里的多少棵，栽地里的多少棵，开花的多少棵，其中雄树多少棵，雌树多少棵；看了铁树，有什么感慨。

午饭时间，在开水房外边，我找到第一个男生，高二的，我说老师有事要你帮忙，他说好，我回头指着对面墙角边盆栽的铁树问他，这是什么树。他窘在那里，答不上来，边上几个同学也不帮他，直到我让他的女同学告诉他，这是铁树。

在女生宿舍门口我找到了第一个女生，穿白T恤，另外一个穿校服的女生正边走边往她嘴里喂吃的，我在后面开玩笑说，不准吃人家的东西。然后我指着对面墙边的铁树请她帮忙，她知道那是铁树，也愉快地接受了我的任务。

在校赋碑边上，我找到了第二个男生，高一的。我指到铁树请他帮忙时，他说这不是那个铁什么树吗，我说是的，这是铁树。最后在学艺长廊北边的尽头，我遇到五个女生。我笑容可掬，却拿眼睛盯住中间那位，左手指着服务部外墙边盆里的铁树问她，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树。她想了半天，最终惶惑地摇了摇头，我用眼神示意坐在她两边的女同学回答，其中三位直摇头，只有一个惴惴地问，是不是银杏呀？我只好报答案，说这是铁树。我让坐中间的女生复述了我请她帮忙的几个问题后，就回了办公室，坐等学生来扯回信了。

第二天上午，高一的男生来了。很腼腆地进了办公室，说他是边数边记在本子上的，一共98棵铁树，有3棵开了花，感受最深的是，铁树也会开花，这真是生命的奇迹。我想起他昨天接受任务的时候，不是忙着说没有感受吗？第三天上午，高二的男生带话来，说看了铁树没有感受，就不来答复我了。我给传信的女生说要和他当面谈，十分钟以后，小伙子来到办公室，说全校有47棵铁树，6棵开了花。我望着他，笑，摇头，说我和你现在不是师生是朋友，你受了朋友之托，我就巴望着你给我一个准信。答案差距有点大，拜托你下次一定给我一个准确的。小伙子高高兴兴地又去数铁树了。

第三天。午饭后，我在操场上逮着18级电商班的红全同学和我一起去数铁树。我们把校园的铁树分成四个区来数，他数我记。最后一个区，数了三遍才数清。全校一共棵铁树。栽地里的23棵，棵棵躯干壮大，枝繁叶茂，叶色嫩绿，其中开了五多雄花，三朵雌花！盆里的铁树一棵也没有开花。

还有两位女生呢？我等了两天，她们都不在线，难道要等到花儿都谢了？我不相信石沉大海，我相信她们都来找过我，只不过我们错过了。

4叹铁树

铁树苍劲质朴，坚硬如铁，四季常绿，别具风韵，黄庭坚(宋)赞铁树“个里声催。铁树枝头花也开”，释道宁和尚(宋)赞铁树“坐亡立脱知多少，铁树花开别是春”，魏初（元）赞铁树“参空铁树三千丈，刻石名臣五百年”，长筌子（元）写家风用“琼花绽、铁树崔嵬”。人们喜爱铁树，流露出对铁树身上那种正直、坚定、敦厚的品格和蓬勃生机的向往。

但是，喜欢铁树的人要记住了，爱它，就不要把它捧在手里或留在盆里，这会让它稀里糊涂地苟且活着。我要把它深栽在地里，接受严寒酷暑和狂风骤雨的洗礼，历经树生的三起三落，求生欲会让它的根茎努力深入到地底下，枝叶尽情往更高处伸展。只有这样，N年后，它才会长成一株“参空三千丈”的磅礴大铁！

N年以后，少年红全也该成人成才了，那时候，他会不会偶然想起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，那个闷热的中午，老师带着他和不怕热的太阳，满校园数铁树？

写到这里，我放下笔，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粗茶，一饮而尽！

谢谢阅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