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王选夫三界哗然,阎王再选夫,荒唐传闻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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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前夫哥

「你听说了吗?阎王大人又找了一个新的王夫。」

尽管小鬼们的声音压得很低,他们的讨论声还是传进了我的耳中,我不免有些尴尬。他们口中的阎王大人就是我,一个修炼了一千年没什么长进,以好色闻名三界的阎王。

其实我也并没有做好继承阎王之位的准备,奈何五百年前,我的阎王爹爹遇到了他的命定之人,放弃了阎王之位,自愿与她一起进入轮回。

我被迫,成了阎王殿的新主人。

而他们口中的新的王夫,大抵就是现在我面前一身白衣,仙气飘飘的春神——素青。

他一身缟素,没有挽发,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背上,他的手臂上还有一些淡淡的红色鞭痕,纤长的玉指执白棋停在空中,眼波流转,笑意含情。

「前夫哥,来啦。」

阎王殿守门的小鬼大声地喊道。原本躲在我身边悠闲地讲着八卦的小鬼们,立刻神色慌张起来,目光在整个阎王殿内流转,终于瞟到一个大箱子,急忙地跑了过去,躲在了箱子里,慌忙之后仍然不忘将箱子的盖子放下,重新落锁。

一道剑气自阎王殿外越门而入,殿内的烛火受到剑气的波及,猛烈地摇晃起来。

啪的一声,棋子连同棋桌全部化为齑粉,唯有春神手中的那颗棋子幸免于难。

来人将手中的佩剑掷在一旁的墙上,整个墙簌簌地流下不少粉尘。

他右手一挥,从手心窜出一根槐树枝,直直地向素青飞去。

素青侧身一躲,槐树枝沿着素青的面颊擦过,刺入身后的屏风之中。

来人不停地挥手,无数的槐树枝自阎王殿的地板中穿刺而出,一齐快速地向素青的方向飞去。

素青一身白衣,翩然而起。

来人看到素青终于起身迎战,立刻迎了上去,两人跃入空中,一黑一白缠斗起来。

他抓住了素青的一个小破绽,将灵力集中于掌中,一掌劈了过去。

素青掷出了棋子,虽化解了他大半的攻势,仍受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掌。

素青吐出一口鲜血,无力地跌落在地,被斩断的青丝幽幽地落在了地上,那颗幸存的白子也难逃命运,化为尘土。

我平素最见不得美人受难,随即身随意动,挡在了素青的前面。

眼前黑色的身影,也如我所愿地停住了脚步,定睛看着我。

我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,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。

天地可鉴,我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孤寡鬼,自出生,就在这阎王殿里,从没有婚配过。他们口中的前夫哥,其实是自我上任以来就跟在我身边,至今已经跟了我五百年的判官先生。

他姓玉,单名一个槐字。

其他擅闯冥界的妖精鬼怪,都是被鬼差架着走进阎王殿的,他自己闯进了阎王殿,身后的鬼差手中拿着剑戟,面上却显露了害怕之色,所有鬼都离他足有十米之远。

那日他穿着与今日一样的墨色衣裳,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,长长的睫毛下,藏着一双璨若星河的明眸,他只看我一眼,我就陷进了他的眼波之中。

美得惊心动魄而不自知,纵使他一身戾气,也难挡我想与他亲近的心。

他就是我的命定之人。

出于私心,我以赦免他私闯冥界的罪责为由,与他签订了契约,将他留在了我的身边,做了判官先生。

我追了他五百年,整个阎王殿都知道我对他的心思,这群小鬼便在私下里叫他王夫大人——阎王大人的王夫。

如今,我将春神日日带在身边,底下的小鬼纷纷谣传判官大人失宠啦,于是玉槐便成了小鬼口中的前夫哥。

他的额间因为刚才的打斗渗出了一层汗珠,声音没有起伏,依旧如同冬雪般清冷:「大人,一定要留春神在身边侍候吗?」

我不禁生出了也许他在拈酸吃醋的想法。

不过分秒之间,我又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。

判官大人心中第一重要的是修炼,怎么会同我一样,满脑子情情爱爱。

春神是天帝下令进入轮回受刑的,我将他扣在这里,天界知道了,定会定我的罪责,届时闹出大动静来,少不得要麻烦他花费自己宝贵的修炼时间去处理。

我没有回他的话,而是从袖中取出了当时我与他签订契约的文书,略施法力,指尖蹿起的冥火便将文书烧得干干净净:「期满,先生自由了。」

我的心中有一种隐秘的期待,似乎期待他能拒绝我。

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没有一丝丝犹豫,干净利落地应了句好,随后便快步向着殿外走去。

五百年,铁树也该开花了,他这棵槐树却依旧是块不解风情的哑木,一心修炼,没有半点开花的迹象。

殿内的烛火因为他们的打斗熄灭了大半,殿内黑漆漆的,我一瞬间失了下棋的兴致。

突然他的脚步顿住,转身,向殿内走来。

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,我又闻到了那股我熟悉的槐花香。

我的心忍不住怦怦地跳了起来,莫非他今日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对我的心意?

他越过了我,走到了方才讲八卦的小鬼们躲藏的箱子面前,一掌劈开了箱子。

箱中的小鬼们,害怕地抱在一起,畏畏缩缩地躲在箱子的角落,眼角挂着害怕的泪珠,若他们不是鬼的话,恐怕现在已经又被吓死一次了。

他伸出纤长的玉指,拎起小鬼们的后颈,快步走出阎王殿,再也没有回头。

果然,判官大人心中只有修炼,我困他在冥界处理俗事,扰他修炼,他早就厌烦了我,如今自由了,又怎么会回头呢。

二、听戏

素青是天界的春神,主管四季交替之责,原本我同他就算过了一千年,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。

他做他的上神,我做我的冥界土财主。

阴差阳错,他救了一只蝴蝶妖,还收了蝴蝶妖为徒。蝴蝶妖得春神庇佑,没有生出感激之心,却在常年的相处之中,对春神生出了大逆不道、罔顾人伦的心思。

于是设计囚禁了他,使他误了季节更替的大事,人界尸殍遍野。

天界查他失职,罚他经受道雷鞭,打碎仙骨,永受轮回之苦。

天界的鞭刑,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红色的鞭痕,不仅没有影响他的美貌,反而使他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之色。

我不忍心佳人受难,便将他留在了阎王殿内,免去了他轮回之苦。

春神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。

他面上总是挂着笑容,眼神温柔似水,一身白色,一派仙气飘飘的样子。

他是第一个陪我听说书的男子。

忘川有个热闹的茶楼,茶楼里有个说书先生,是个吊死的长舌鬼。在进京赶考的途中遇上了盗匪丢了盘缠,一时想不开,吊死在了歪脖子树上,没承想因为心中怨气太大,死后在人间徘徊数百年,听了不少人界的有趣故事。

九头蛟载着我一路飞奔,来到了茶楼面前。素青已经坐在了二楼的雅座之内,桌上备着瓜子、花生,还有一壶我最喜欢的槐花酿。

我从九头蛟座上下来,原本拥挤的人群突然散开,中间空出了一条极宽的走道。

我走在人群之中,颇有几分冥界之主的威严。

「大人,在众鬼中的威望,倒是极高。」

素青面上一派真诚之色,我却有些赧然。

当初玉槐无意闯入冥界,心有愧疚,我便诓骗他签了卖身冥界的契约。

没承想他身上戾气极重,有时会无法控制,出手伤鬼,彼时我总缠着他,我身边的小鬼自然是受尽了他的摧残,他现在人虽不在冥界,众小鬼却依旧不敢离我太近,唯恐惹了麻烦。

我轻轻咳嗽了几声,将此事揭过不提。

「听书吧。」素青扶着白袖,亲自为我斟满酒。

今天长舌鬼说的是一个白衣仙人和美艳女鬼的故事。

天界仙人的故事是众鬼最喜欢的,不一会,茶楼的窗外已经飘满了众多偷听的小鬼。

冥界的众鬼最喜欢的就是天界的仙人,他们总是一副白衣飘飘,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,令冥界的众多女鬼春心荡漾。

故事开始前,长舌鬼简单地交代了下之前的剧情:

女鬼锦歌救了受伤的白衣仙人程霁,一来二去两个人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。

谁知这女鬼的身份并不简单,她是冥界的鬼王,她想要占领天界,让冥界的众鬼摆脱阴冷的冥界,能自由行走在三界之中。

今日要讲的是故事的结局,白衣仙人为了天界的安宁怒斩情丝,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。

「程霁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,一瞬间有些恍惚,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,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,与她在冥界的上空缠斗起来。

「整个冥界被乌云笼罩,他们的每招每式都在黑暗的空中划出阵阵白光。

「锦歌顾忌旧日之情,有些束手束脚,慢慢地便落了下风。

「程霁攻势越来越猛,最终一剑刺进了她的丹田之内。

「无数冥蝶从锦歌的身体中破茧而出,她看着这些冥蝶带走了她体内的灵气,苦笑着闭上了眼睛,放任自己从空中坠落。

「即使眼前的女子,程霁已经认不出来了,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那抹红色身影。

「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,冷漠地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逐渐化为了虚无。」

故事终了,不少女鬼眼眶已经泛红,暗自抹着脸上的泪珠。

「仙鬼殊途?天界的神仙到底不是我等鬼怪能够肖想的。」

我手中举着酒杯,歪头看向身边一身白衣的素青。

他脸上挂着笑意,一派温柔宠溺的样子:「大人说笑了,阎王殿下出生时便是上神,自带仙骨。」

阎王是冥界唯一一个神,永远存于黑暗之中,与鬼怪同行。

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,我自然也不会好奇他是如何知道的。

我站起来,倚靠着二楼楼阁的阑干,轻轻拂了拂手,大把的赏钱洋洋洒洒地自天空飘落。

「这个结局,我不太欢喜。」

长舌鬼从赏钱中艰难地飘了出来,一脸谄媚地朝我作了个揖,随后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,高声留住了正打算离去的众多听众老爷。

「冥界的鬼王大人岂是那么容易神魂俱灭的,程霁自然不会想到他杀死的只是锦歌的傀儡分身。

「她此番用傀儡拖住了程霁,自己则带着冥界的鬼将,早已将天界收入囊中。

「自此锦歌成了三界之主,篡改了天界众人的记忆,迎娶了程霁为王夫,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。」

功成名就,美人在怀。

我满意地拂了拂手,空中又落下了一大笔赏钱。

三、小奴儿

难得出游,我自然不想如此早回去,听完故事,我又拉着素青在冥界的集市上闲逛起来。

集市上卖的东西与人间迥然不同,母山羊的胡须,仙人的睫毛,斗鸡眼的八哥。

素青十分耐心地听我介绍冥界的这些特色商品,遇到有趣的,也会伸手逗弄一番。

他的手摸到哪个摊位,我的金银便撒到哪个摊位,久而久之那些摊主看他的眼光皆带上了几分渴求之色。

无论我送他什么,他都尽数收下,对我报以微笑,完美地满足了我冥界土财主的虚荣心。

一个女鬼站在路边大声吆喝自己卖的面具,素青往女鬼的方向瞟了一眼。

冥界的众鬼喜欢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,面具这种常见之物倒是很少有人卖,我立刻跑到女鬼的摊位前,买了一个罗刹的面具,送给素青。

他接过面具,置于面前比划了两下:「好看吗?」

「自然好看。」

白衣玉面罗刹鬼,人好看,戴着面具自然也好看。

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,原本还在随意游荡的众鬼,步履整齐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。

我在众鬼的裹挟中被迫前进,素青的身影在我眼前消失。

推搡之间,不知哪个小鬼从我身后,撞了我一下,我反应不及,跌坐在地上。

一只洁白的手出现在我的面前,我顺着手臂,抬头望去。

只见他一身白衣,面上戴着我刚买给他的罗刹面具,默默地站在我的身侧,阻挡着涌动的人流。

我面上一红,缓缓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之上。他反手将我的手包在掌中,虚扶着我的肩膀,助我从地上站起来。

「人太多了,抓紧我。」

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,总觉得他的声音比刚才清冷了不少。

我感受着从他掌心里传来的阵阵热气,脸上有些燥热。

队伍突然停了下来,层层叠叠地围在了一个凉亭之外。

我轻轻拍了拍前面鬼的肩膀。他原本带着怒意回头,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换上了一张明媚的笑脸,虽然配上他空空的眼眶依然有些恐怖……他热情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我,自己换了一个三尺开外的新位置。

周围的鬼听到动静,纷纷回头,然后不约而同地换了个离我三尺开外的新位置,为我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。

我牵着身侧之人来到了队伍的最里层。

凉亭中一个身着锦衣华服,头戴玉冠的男子正在低头抚琴,琴音婉转哀怨,如泣如诉。

一曲终了,他抬首望向众人,一时间,空中落下了不少赏钱。

他环视一周,目光与我交汇。

「阎惜大人?」

他的声音不算大,却准确地传入了我的耳中,当然我身侧之人也能听到的。

不知是否是我的幻觉,我感觉身侧之人好像多了不少戾气。

我仔细盯着他瞧了好一会,却还是没有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,只好尴尬地笑了笑。

他羸弱的脸上染上了哀怨之色:「大人记不住小奴儿便罢了。」

小奴儿,我自然认识。

十八楼,最风情万种的画皮鬼。

彼时我刚独自过了五百岁的生辰,第一次见到我的命定之人玉槐。

他修的是杀戮道,戾气极重。

我只要一靠近他,他的本命剑就会在剑鞘中不安分地颤动,我只能被迫陪他切磋一番。

不想折高岭之花的土财主不是好阎王。

他越是难以亲近,便越是挠得我心痒痒的,我越发期盼与他亲热。

有个机灵的小鬼知道了我的心思,便告诉了我一个妙处。

十八楼的花魁是个美貌的画皮鬼。

十八楼自然就是冥界的风月楼,有个画皮鬼丹青一流,能模仿所有你想要见到的人。

我冥界土财主自然要去冥界的销金窟见识一番。

在金钱的攻势下,画皮鬼换上了玉槐的模样,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衣服,从屏风后面缓缓踱步而出,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。

空有其形,难得其神。

我只好出言指点:「高岭之花贵在清冷而不可攀,顾盼含情,难免少了几分引人攀折之意。」

画皮鬼愣了一下,立马熟练地换上了一副清冷的表情。

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,我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。

玉槐先生推门而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顶着他的面孔,出卖色相的画皮鬼和一脸娇羞,亟待采撷的我。

他右手持剑轻轻一挥,整个房梁自上而下全部裂开,没有了顶梁柱的支撑,整个十八楼瞬间分崩离析。

楼里的全部艳鬼都被抓去做了鬼差,被迫从良。

怎么说十八楼毁了也与我有关,我摸了摸鼻子,温柔地询问道:「当然记得,你离开十八楼以后过得可好?」

小奴儿眼圈泛着红色:「奴家足足勾完三百个魂魄,才重获自由身,那些死人可太可怕了,吓死鬼了。」

我:「……」

小奴儿:「奴家的所有颜料和人皮都被判官大人烧了,他还说我再用他的脸,他就把我的骨灰给扬了。」

昔日的花魁街边卖艺,我不免有些愧疚:「我赔你一个十八楼。」

说完,便将身上的银票都取了出来,举至他的面前。

小奴儿接过银票,自是喜不自胜,眼波流转,朝着我婉转一笑。

他刚想要走得离我近些,上前道谢,一个白色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
我伸手拽了拽面前人的衣角,走到两人的边上,连忙介绍道:「这位是春神素青,这位是小奴儿。」

小奴儿娇媚地行了个礼:「见过春神大人。」

身边人有些冷漠,只是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。

得了银票,小奴儿自然不会计较太多,感受到眼前白衣男子对自己的不待见,他立刻识趣地找了个理由与两人辞别。

弹琴之人已去,人群自然消散。

身边人的戾气褪去,周身依然萦绕着一片祥和的仙气,他拉着我的手,轻笑了一声:「走吧。」

笑声清脆动听,勾得我心痒痒的。

平日里素青脸上虽然挂着笑,却温柔克制,极少出声。

我望着他的面具有些出神。

在我分神之际,他拉着我走到了一个挂满剑络子的摊位上,取下了一个坠着小骷髅的剑络子。

「好看吗?」

我看着他举着剑络子,露出洁白的手腕,忍不住咽了口口水,回了句「好看」。

他的视线突然从剑络子上,转移到了我的身上:「那你送我。」

「好。」

对我冥界土财主来说,自然不是什么大事,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。

怀中没有,袖中没有,袋中没有,我这才想起我身上的钱方才都拿给小奴儿了。

这是我冥界土财主在冥界第一次因为银钱而尊严扫地。

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有些尴尬地对上他期盼的眼神:「钱花光了,下次我一定送你。」

他用手指在这个剑络子上反复地摸搓了几下,缓慢地将剑络子又挂回了摊位上:「无妨。」

他陪我将整个集市都逛了个遍,最终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没有银钱傍身的煎熬,才结束了今日的行程。

他看着我走到房间里,才转身离开。

四、抽骨

次日清晨。

一大早,便有人敲响我的房门,我胡乱套了件衣服,急急忙忙地给他开了门。

「感谢大人昨日送我的礼物,今日我也给大人准备了一个礼物。」

素青站在门外,一身白衣,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。

我换了件红色华裳,挽了个双髻,一脸羞涩地站在了素青的身边,正欲唤九头蛟来载我们出行。

素青拦住了我,他右手一挥,面前出现了一辆人界常用的马车。

他伸出手,温柔地扶着我上了马车。

他右手一挥,马车便腾空而起,驾云而动。

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在马车内涌动。

不过片刻,素青脸上挂着微笑,温柔地提醒道:「大人,到了。」

马车在空中突然消失,我没有任何准备,没有施展法力,便直直地从空中坠了下去。

素青伸出了手,将我抱在怀中,稳稳落地。

素青:「失礼了。」

我脸颊有些发烫,快速地从他的怀中跳了出来。

入目是一座青山。

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只画笔,在空中画了一道咒印,伸手轻轻一推,一道灵气以他为中心,向四周散了出去。

青山苏醒,灵气所到之处,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,一瞬间百花竞相开放,姹紫嫣红,四周都是沁人心脾的香气。

素青从身后摘了一支白色的花朵,递至了我的面前。

「不知阎惜大人,可还欢喜。」

过去追了玉槐五百年,他这个槐树都没开花,如今不过数十日,我就已经同素青挽臂同游了,我不禁有些难过。

若是我当初先遇到的是素青,恐怕我早已结束我的孤寡生涯了,玉槐也不用被我冥界俗事所困,耽误修行,恐怕早已升仙。

想到玉槐,我不禁情绪有些低落,过了好一会才从情绪中缓过来,看到面前的那朵白花,才想起伸手去接。

我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惧之色,我发现我完全动不了了,手臂如同被人牵引一般,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。

素青的手依然举在那里,笑意盈盈地看着我:「大人,是动不了了吗?」

他脸上的笑容消失,眉宇之间燃起一道暗紫色的火焰,周身的仙气尽数褪去,浮现出乌压压的魔气。

春神入魔了。

他手指一松,洁白的花朵掉在了地上,又从袖中取出了刚才的那支笔,将魔气灌入至笔中,画笔的毫毛变成了锋利的刀刃,划开了我的皮肉。

他直接伸手将我的仙骨从我的体内扯了出来,然后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,做完这一切,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清明,眉宇之间的火焰也消失不见,仙气又盈满了他的周身。

他用画笔画了一个画镜,径直走了进去,消失于天地之间。

风穿透了我的身体,游走在我的骨髓之间,我瞬间失了力气直直地坠在了花海之中,额上冒着汗,嘴唇却被冻得发紫。

周遭是从未有过的安静,我困倦地闭上了眼睛。

我没想到,我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机会。

更没想到还能见到一个不可能再见到的人——玉槐。

想来共事了许多年,也有了几分同事之情,恰好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我,总不能见死不救的。

玉槐:「醒了?仙骨呢?」

我乖乖地回答道:「被素青抽了。」

他沉默不语,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,没有继续追问。

他身为冥界判官,自然知道素青在天界被一百零八道雷鞭将仙骨打碎,仙气溃散,再也不能修炼之事。

他抽我的仙骨自然是为了修补自己的仙骨。

他眉间隐隐带着一丝戾气,十分不高兴的样子:「你可知道你没有仙骨会死?」

我当然知道神仙没有仙骨就会死,仙骨是神仙贮存灵力的地方,一旦没了,体内的灵力就会散去,即使有人日日给他输送灵力,灵力也无法停留,杯水车薪,撑不了多久。

我扫了眼桌上的茶壶,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:「先生,我好渴。」

他隔空取来一大碗茶水,用碗沿压着我的嘴唇,直接灌了进去。

我来不及承受,大半茶水都顺着脖子流到了我的衣裳上,他的手一拿开,我一连咳了好几声。

热茶穿过我的肠胃,我感受到了一股舒适的暖意。

这股暖意没有维持多久,我又感觉到了从骨髓之中透出来的寒意:「先生,我好冷。」

他走到我的床边,将右手覆到了我的身后。

我感受到灵力从他的手掌之处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之内,出于对温暖的渴望,我忍不住朝他怀里靠了靠。

五、衰弱

他带着我来到了他之前在人界修炼的地方,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,整个山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房屋,屋外是一整片的竹林,林中也没有什么动物。

动物可以通过掠夺获得灵力修为,而大多数花草树木的修炼比动物难上不少,他们的修炼方式主要是清修,极其注重机缘,这么一大片的竹林里,只有玉槐在机缘下,生了灵智。

一个人清修了那么久,怪不得孤僻又戾气重,还不解风情。

人界与冥界十分不同,冥界是光达到不的地方,大多数的地方都十分阴暗潮湿,我若是还住在冥界,恐怕会成为第一个在冥界被冻死的阎王。

人界有太阳,暖暖的,能减少我体内的寒意。

玉槐每日都会过来给我引渡灵气,他身上的戾气一日比一日严重。

我一日比一日虚弱,渐渐地我已经感知不到阳光的暖意了。

他眉头皱得厉害,像个小老头一样,我伸手想要抚平他。

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的手,按住了我控制不住颤抖的肩:「阎惜,很冷吗?」

我的睫毛上结着霜花,牙齿不停地打着冷战:「先生,我没事。」

我想用灵力遮掩下自己的倦容,又有些舍不得,这些灵力都是玉槐渡给我的,我实在不好擅自浪费。

他想要说什么,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给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。

我朝着他笑了笑,真诚地道了声谢。

我感受的寒冷是从骨髓中透出来的,它像针一般扎在我的五脏六腑之上,如附骨之疽永远摆脱不了,就算穿十件大氅,我也不能感受到暖意。

但我还是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,不知道是为了安慰自己,还是安慰他。

隔天,玉槐给我端了一碗棕褐色的汤药。

我接过了汤药,愣了一下,即使我的五感有些失灵,但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水味。

汤药里有心头血。

我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,忍住了鼻子中的酸意,将汤药全部喝光。

到底是千年大妖的心头血,我自仙骨被抽走之后,第一次感受到温暖,睫毛的霜花也化成了水,我终于能站起身来,到屋外走动走动。

玉槐帮我把大氅的带子系上,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:「阎惜,我不会让你死的。」

我冲着他微微一笑:「别担心了,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。」

送完了药,他便离开了我的房间。

夜晚,外面下起了雷雨。

修炼之人只有渡劫才会见到天雷,因此我对天雷有一种天然的恐惧,我披上了那件厚厚的大氅,敲响了玉槐的房门。

我轻轻一推,门便开了,玉槐不在,屋内没人。

我本想离开,临出门前,却一眼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。

一个崭新的罗刹面具静静地躺在他的枕边,就是那天素青和我逛集市时戴的那个,我的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,有些期待地打开了他的衣柜,果然众多墨色的衣物中挂着一件白色的衣服,这件衣服正是那日「素青」穿的那套。

没想到那日的疑惑,在今日里突然解开了,熟悉的声音,突然的笑声,还有那身戾气。

吱呀一声,玉槐推门走进了房间里。

我猛然抬头,右手举着那个罗刹面具,望向他,平静地说道:「那日,牵着我的是你,不是素青对吧。」

他看到面具,愣了几秒,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
那日牵着我走了一路的人,真的是他,他顶着别人的身份,戴着面具陪在我身边。

我不知怎地,突然感觉鼻头一酸,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,整个肩膀不停地颤抖。

哭了好一会,我才慢慢地平静下来,快步跑到了他的面前,伸出双臂紧紧地搂着他。

本命剑如同往常一般在剑鞘中不安分地抖动着,他伸手按住了躁动的剑身,一瞬间,剑停止了躁动,安静地躺在剑鞘之中。

这是五百年来,第一次我主动接近他,他没有对我出手。

他的剑道大成,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杀戮之心了。

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将屋内照得宛如白昼。

玉槐的耳朵上染上了一片绯红之色,

别有一番草木含春之意趣,一时间我将这段时日内的痛楚全部抛却在脑后,心中只剩下少女得知心上人也喜欢自己时的喜悦之情。

他轻咳一声,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,嘱咐道:「明日,我出去有事,等我回来,便带你去人界的集市逛逛。」

人界的集市应该有剑络子卖吧。

等他回来,就去挑个好看的剑络子送他。

我的脸上有些发热,轻声应了一句「嗯」。

玉槐:「睡吧。」

我安心地在熟悉的槐花香中入眠。

六、春神

一觉醒来,阳光明媚,春意盎然。

玉槐早已离开这个山头。

我从日出等到日落都没有等到他的身影,我心中突然有些不安,捏着他的旧衣物,施了个追踪咒。

旧衣物化作了冥蝶,领着我来到了一座魔窟。

还没等我走进去,整个魔窟就被巨大的灵力震碎,无数的碎石奔涌而下。

一块碎石飞速地砸向我,我抬手想要用灵力将碎石移开,却发现根本聚不了灵力,只能硬生生地用身体接住了碎石。

我嘴角吐出一口鲜血,无力地靠在墙边,灵力溃散,一股披天盖日的寒冷席卷了我整个身体,我的睫毛尾部开始结起了霜花,全身不停地颤抖,除了寒冷,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。

我吸收了冥蝶的灵力,才恢复了五感,四肢依旧没有知觉,动弹不得。

我感受了周边的灵力波动,向灵力的来源看去。

是玉槐。

他身上的墨色衣裳有不少缺口,衣袖那块已经整个掉落,露出了白色的里衣,他执剑之手已经发红,手上青筋暴起,他依旧面色如常,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,继续着战斗。

他的对手是素青。

素青是上神,灵力充沛,一身白衣,只被划开了一两道口子,依旧是一尘不染,世外谪仙的样子。

我用尽全力呼喊着玉槐的名字,希望他能停下这场战斗。

但他并没有听见,依旧在空中与素青缠斗。

十几个回合下来,玉槐被震倒在地,吐了一大口血,他似下定了决心一般,右手伸入他的胸腔之中,取出他的妖丹,一把捏碎,妖丹立刻化成灵力,附在了他的身上。

妖丹确实可以短暂地提升修为,只是片刻之后,他的千年修为就会付之一炬。

无论我再怎么嘶喊,发出来的声音都轻若蚊蝇,一时怒气攻心,又呕出了一口鲜血。

他从地上跃至空中,一瞬间他灵力暴涨,局势开始逆转,将素青打得节节败退。

素青将灵力注于画笔内,重重地刺了过去,画笔笔直地刺入了玉槐的胸膛之中,玉槐没有半分犹豫躲闪,借素青接近自己的机会,也将剑刺入素青的丹田之中。

他顶着素青的画笔,将素青的皮肉划开,取出了素青体内的仙骨。素青和他周身的灵气都在急速地溃散,不过瞬间,便双双消失在了天地之间。

仙骨脱离了限制,立刻飞入了我的身内,我体内又充盈满了灵力,我急忙上前接住了因为失去主人,急速下落的剑。

我轻轻地抚过剑身,主人不在,剑也失去了灵气,静静地躺在我的掌中,再也不会发出嗡嗡的声音。

直到这把剑失去了主人,剑柄依旧光秃秃的,没有挂上剑络子。

七、晋升

一晃三百年过去了,天界的仙童突然带来新春神晋神的宴会邀请函。

天界的小童各个都穿着白色小衣裳,眉心还点了一枚红色的朱砂印记,看起来十分可爱,自从上任春神神灭以后,冥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仙人了,众鬼看到天界的小童自然十分好奇,都伸长了脖子,想要瞧瞧仙人的模样。

天界的小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鬼怪,明显有些害怕,送完邀请函便急匆匆地走了。

这还是我任职以来第一次收到天界的宴会邀请,不过我属实没有什么兴趣。

参加宴会,还不如闭关好好修炼。

一旁的小鬼提醒道:「春神有使万物复苏的能力,他或许有办法可以让判官大人起死回生。」

听到复生二字,我眼神一动,有了一丝动摇。

最终我还是去天界参加了这次宴会。

我来到宴会门口,呈了邀请函,便有一个十分俊俏的仙童领着我到了宴会上。

我极少出冥界,天界的神仙,我是一个都不认识,也不好贸然地加入他们的谈话,只好偷偷地听周围的仙人聊着关于新春神的八卦。

「新春神好像是旧春神指定的继位人。旧春神被徒弟所害,失了神格,因为仇恨入魔了,他在死前幡然悔悟,指定了新的继位人,不过新的继位人的修为不足,日夜苦修,一月前才飞升天界的。」

「新春神叫什么名字啊?」

「好像叫玉槐。」

听到这个名字,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,酒杯差点砸到地上。

「新春神大人到了。」

还没等我缓过神来,一张我日思夜想的脸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,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衣,戴着好看的玉冠,没有了往日的戾气,一副仙气飘飘的样子。

他路过我的桌席前,如我心中期盼的那样,停住了脚步,歪着头,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:「大人,别来无恙。」

「新春神大人可真好看啊,你看那个新来的小仙都看呆了。」

周边仙人的八卦之声传到了我的耳中,我怔在原地良久才重新恢复了言语的能力。

我:「先生,别来无恙。」

玉槐:「大人给玉槐带了什么贺礼啊?」

我极少出冥界,第一次来天界参加宴会,自然不知道还需要准备贺礼这个规矩,在他的殷殷注视之下,我只好讪讪地取出了他的本命剑,递给了他。

这也算物归原主了。

他接过了剑,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,在他掌中不停地抖动。

一旁的小童小声地提醒道:「春神大人,晋神典礼开始了。」

他面上虽有不满,但还是随着小童离开了我的身侧,继续晋神的流程。

拿别人的东西送别人确实不太礼貌,我又想起了他之前想要的剑络子。

我大概可以自己动手给他打一个。

至于打络子的材料,我觉得月老的红线就很不错。

趁着众人都在参加宴会,我偷偷溜进了月老的宫中,偷了一大捆红线,跑到自己的房间内,开始专心地打络子。

夜色西沉,我用灵力点亮了屋内的烛台,在烛光之下,我瞧着我打了一个下午的络子。

属实有些不堪入目了。

吱呀一声,玉槐推门而入。

他脸上带着红霞,走路有些不稳,一个踉跄刚好倒在了床上。

他一身白衣,身上缠着我从月老那里偷来打算打络子的红线,合着眼睛,睫毛的尾部坠着雾气,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。

他应该是喝醉了,走错了房间。

我心中有些窃喜,谁会想到新春神现在正躺在我房间的床上,我刚想趁他醉酒上前用手悄悄地描摹他的眉眼。

却不曾想到我刚提步上前,他的眼睛就如同蝴蝶振翅欲飞般颤巍巍地打开了,他半眯着眼,手举在半空中拂了拂,一瞬间他身上的红线尽数往我的身上飞去,将我严严实实地捆在床上。

他右手摊开,掌中出现一朵娇小的槐花,他将花温柔地插在我的发间,凑在我的耳边,轻声地呢喃道:「跑什么?」

玉槐:「阎惜,我好想你,你想我吗?」

我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,才艰难地开口:「自然是……」

还没等我回答完,他便将我也拉到床上。

屋外,层层叠叠的槐树遮掩着房内两人的春情。

发间娇小的槐花,颤巍巍地开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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